“你该不是刚才那一下摔傻了吧?”我有些关切地问她。其实我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而是有点担忧地看了看薇薇安离开的方向。我是不可能和她一起走的,毕竟这一路走到现在我已经快累死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到赫顿玛尔来吗?”她故意做出神秘的样子,想博得我的信任。
“我怎么会知道?”
“你知道突林吗?”
“啊。”我点点头,“就是煞洛最大的贸易港口吧?你想说你是那儿的执政官?”
“那里是我的故乡。”她忧愁地望向一望无际的大海,那翻涌的深蓝色海水之下,朝阳照出鬼魅般的紫红色。
“我过去曾是波克议员的女儿,现在,我是暗夜累斯提尔兄弟会的成员。”
“波克议员……”我努力回想这个名字,但很快我就意识到了那是一个多么臭名昭彰的尤兰德斯绅士。
“那个在玛尔多梅德大搞人头税弄得民不聊生、然后又建议把刚珈的战俘全部送到盲肠湾做苦力赚取大量财富、最后平步青云坐到突林执政官的波克?”我苦笑一声,一是我并不相信眼前的德雯·苏萨是那个猥琐的老头子的女儿,二是这个名字确实非常招人讨厌。
“他好像不姓苏萨吧?”
“德雯·苏萨只是化名。我的真名是艾依西亚·巴尔森。”
艾依西亚,鸟鸣一样动听的名字。
“我并不清楚那些尤兰德斯·诺德城邦官场的事。”我含糊回答,“但是那有怎样?就凭你是波克的女儿,整个煞洛就都是你的?你想得也太美了吧?”
“我的父亲的军队正在逐渐取代所有其他城邦的武装力量,你知道吗?”
我在路上根本不知道南方大陆的政治变化,于是摇摇头。
“静谧群岛王国战败后,黑杀星的海军一直在绿神海蠢蠢欲动,残余的帝国荣誉海军主力联合那些不自量力的城邦主动出击,结果呢?我想我们应该都知道了。”
我想起那天在迪南德,得知荣誉海军主力全灭的消息那一刻有多么绝望。
“不过这对我那贪得无厌的老爸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他在战争中根本没有出动一兵一卒,而是把精力放在伙同商会和财团,正在一步步架空那些衰弱的城市呢。”她大笑起来,“所以说,那家伙这把年纪了,根本没办法生孩子了,一旦他成立了什么煞洛王国,我会是那里唯一的女王。”
“多么讽刺啊!一个犯罪组织流放出来的女人,一转眼,变成了至尊!”
她哈哈大笑起来,天真烂漫中带着恶意。
“不过你为什么会加入这种……犯罪组织呢?”我不想扫她的兴,不过热爱自由和民主的南方人是绝对不可能认同有一个国王坐在他们头上的。
“我爸可爱我了。”她说着,干脆坐了下来,望着远方渐渐燃起的篝火,那些没能睡到堡垒或灯塔里的士兵正横七竖八地躺在干枯的海边沙地上,帐篷正一个个搭起来,“但是你也知道他做了什么事。”
“于是你就逃出那些官僚家庭,然后加入了兄弟会?”我也坐下来,这个时候,有一个眼神真诚的守军士兵给我们递来烧好的酒和烤鹌鹑。德雯说了谢谢,接下食物,把它们放到沙地上刚铺好的一块帆布上。
“为了夜之美罗。”她做着饭前祈祷,望向星空,渡鸦海的夏季夜晚居然如此美丽。
“那就为了光之赫顿。”我学着她的腔调。虽然我根本不是加拉斯塔克教团的信徒。
“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她撕下一大块流油的烤肉,塞进嘴里,“我父亲以为我被邪教蛊惑,到处派人找我。然而呢?对夜的信仰根本不是邪教。夜之美罗的信徒最早来自更西方的世界,那里有火焰的海洋,霜冻的沙漠,以及在那片土地上生存数千年的伟大文明——相比之下,三大陆的恶魔,人类,半人信仰的泰坦们简直就是个笑话。”
“然后呢?你父亲找你,然后呢?”我追问着。
“我是隐瞒了身份去加入兄弟会的。他们之前没人知道我的身份,或许到现在他们也以为那是个误会。怎么说呢?我用了一些比较高明的手段,让组织的人深深信任着我,他们没有去理会我父亲的要求,结果……”
“结果?”
“事情败露了。我被组织所不耻。我是执政官的女儿也就算了,可欺瞒组织是大罪。最后我让父亲十分失望,同时组织将我和其他几个犯了错的成员一起流放到赫顿玛尔。其实到赫顿玛尔已经对我很仁慈了。我在这里结实和很多朋友。总比那些被流放到最南方去的兄弟们好。”
“你也挺不容易的。”我抢在德雯,或者艾依西亚吃光盘子里的鹌鹑之前拿到了鸟屁股,虽然有一股臭味,但总比没得吃好,然后大口灌进那壶烧酒,味道很辣,但是不香,应该是劣质的私酿酒。
“那你的故事呢?”她看着我狼吞虎咽,指了指我的头盔。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所以我说过了,这是我老师给我的东西。”
“你老师是谁?”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老师的身份一直是个谜,正如我自己的身份一样。十年前的夏天,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召唤我?
见我不说话,艾依西亚也不想多问,转而把话题重新引回这顶头盔。
“这上面的巨神石可是很值钱的。”她指着我身边的头盔说道,现在在一个孤岛上,我不相信她能把它偷走溜之大吉,于是没有多管,把头盔递给她看个够。
“还有蛇卵石,象牙白和炎玉,这是锡尔特产的海魂矿……”她拿着头盔端详个不停,还一边品头论足,“我似乎在哪个地方见过这玩意儿,很像……这个头盔很特别,我有印象。”
她的话让我眼前一亮。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我连忙丢开手里的酒壶,破晓投下的一丝微弱曙光照在她脸上。
“抱歉。想不起来了。”她捂住脑袋,似乎在冥思苦想,但终究还是没有想起来。
“哦,没事。”我虽然大有点失望,但早有心理准备。这些年在旅途上,无数自称巫师或远漠旅行者的路人,只要是有幸见过我的头盔的人,都声称自己曾见过这种样式排列的名贵宝石,不过到最后,他们那些含糊其辞的解释和推脱终于让我不再对这头盔的来历感兴趣了。“唉,你还真敢什么都告诉我啊。”为了打破沉默的气氛,我对艾依西亚这样说道,“这些不幸的过往对陌生人应该是很难启齿的吧。”
“不不不,正是因为对陌生人,才敢随意开口。”海风拂过她的脸,早已脱去头巾的她一头黑发胡乱地在冷空气中飘荡,那尤兰德斯人健康的浅焦糖色皮肤在黎明的光辉中格外动人,“而且……我是真的下定了决心想带你走。所以对你敞开心扉。”
“……”我沉默。这么多年来没人这样对我说过话。不过,如果她要是知道了我只是想利用她知道那门的秘密,不知对我又会作何看法。
“不行。”我还是回绝了。
“暂时还不行。”
“那……”她看起来很着急,“什么时候?”
“我想先去熊狮岛。”我摸了摸自己空空的口袋,看了看周围残破的景象,“我们这样可走不了。”
“真的吗?”她眼睛开始发光,期待地看着我,想不到她居然还有可爱的一面,“带着薇薇安和尤拉伯爵到了熊狮岛之后,你肯和我回煞洛吗?”
“也许可以吧。”
我并不想真正答应下来。虽然去煞洛应该是所有无家可归的赫顿玛尔人唯一能够依靠的港湾,但我对那位背井离乡的公主始终无法放下心来。
这既不是出于什么拯救塔维姆帝国的雄心壮志,也不是因为那笔令人垂涎的报酬,我究竟是为什么,才对那孩子有着如此的执念和保护欲呢?
“那个……先生!”一个士兵突然喊我,他的身影挡住了正在逐渐崛起的太阳,只有一个黑色的影子,站立在一片金灿灿的海滩上。
“尤拉伯爵醒了!她传唤您去见她。”
“那……”我刚想走,而艾依西亚却拉住我的手。
“以后,还是叫我德雯·苏萨。”她转头,似乎是在寻找兄弟会的其他成员,不出我所料的话,他们现在应该都在睡大觉。
“现在,那才是我的名字。”
“好的。”
……
尤拉·雪莱的帐篷安置在灯塔下面,我靠近那里时,几个贼眉鼠眼的大夫跑了出来,招呼我。
“尤拉大人叫您!”
我没有回答,径直走向了帐篷。
“你醒啦?”
我刚走进去,随口说了一句,而帐篷里,几个士兵站在尤拉身边,他们似乎正在讨论什么事。
“就是他!”尤拉一见我,立刻起身指着我的鼻子,就像我们刚见面的那个时候一样仇视着我。
她这个是不是恢复地太彻底了。
“先生,您被指控有胁迫皇室成员和危害内阁的嫌疑,”何塔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边,“尤拉伯爵已经把一切事情经过都告诉我们了。”
“什么?你!”我转身想走,而几个士兵已经封死了那顶大帐篷的入口,用刀剑胁迫着我,而我身上根本没有武装。
几个士兵把我压倒在地,用长矛抵住我的背,尤拉伯爵在火光和曙光混合的炫目光晕中走到我面前。
“终于抓到你了,该死的东西!”
“你不是要我护送你和薇薇安……”我的争辩似乎并没有作用。
“抓到熊狮岛后,执行绞刑。”她不由分说地把我踢了开。
“该死,尤拉·雪莱!我就该让你被那些石妖吃掉……”
士兵们并没有等我把话说完,立刻把我绑了起来,拖出营帐。
“该死的!狗娘养的**!该被恶魔活剥的贱货!”我啐了一口在地上,被拉出门去的时候,我不忘大声辱骂她。
她什么话都没说,对我做出一个冷淡的表情。
我从未见过她那种表情。
好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尤拉·雪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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